004、平黎策-《太上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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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告诉我,你们究竟想要什么?如果你们的愿望与世上其他人有关,且是除你们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都无法满足与接受的,那结果只能是灾难与毁灭……”
这是在重华的大帐中,他面前坐着的是飞黎部的大巫公飞黎望。这帐篷不大却是一件宝物,以双层材质缝制,外层是兽皮,内层是绸料。案上点着一支烛,但烛光完全透不出帐篷。从根本察觉不了帐篷中有人,就连声音也传不出去,更可阻挡神识窥探。
重华的身份很敏感,他和禄终一样都是颛顼帝的后人,其父瞽叟就是颛顼帝的六世嫡孙。颛顼帝治国刚柔并用,一方面在天下各部推行绝地天通的政令,另一方面又行怀柔之策。颛顼巡视天下各部,只要是有些影响的部族,他都会娶其中一位女子为妃,留下的子嗣也极多。
这些子嗣开枝散叶,后人也不可能皆是贵族,比如瞽叟就是一位平民。但重华的才干贤名传扬四方,受到了天子帝尧的重用,他成为了有虞氏部族的君首、重新获得贵族身份,如今又在朝中担任要职。
丹朱南巡时,重华曾随行,去年册封五位大巫公为伯君时,他也是使者,对这一带的很多情况都了解、与很多人都熟悉。面前的这位飞黎部的大巫公飞黎望,当初也是重华提名的,否则飞黎望能坐上这个位置的机会并不大。
从某种意义上说,飞黎望就是重华在九黎的亲信与心腹。今日飞黎望代表五位大巫公,入夜后单独来找重华大人商谈。听见重华大人的问话,飞黎望却低首不能答。重华的话中带着神念,回顾了九黎的历史与现状——
重华指出,九黎最大的问题,并不是像他们自认为的那样受到天下各部的敌视与孤立,而是他们始终拒绝融合入正常的部族共处社会,潜意识里将除黎民之外的所有人都视为异类,内心本能地带着先天的敌意。
在这种情况下,九黎怎会不遭到孤立与敌视、不断受到驱逐与削弱?
九黎口口相传的神话史,自称数百年来一直受到欺压,所以不断迁徙远避南荒,但永不忘继承蚩尤遗志志,总有一天要在蛊神的带领下征服天下。
部族的口述历史,是在不断演变与重新编撰中的,如果历代人不断地向族人灌输仇恨意识,成为根植于每个人内心中精神共识,这种影响就太大了。九黎这么做,总是在不断蓄积力量欲挑起冲突甚至仇杀,谁又能欢迎他们呢?
当年蚩尤反叛,战败后其残部获罪,这是正常情况。天下之大、自古这么多年,各部之间爆发过大大小小的各种冲突,这也不令人意外。但九黎的眼中、心中一直只有这些,那才是问题所在。
蚩尤残部并非全部都南迁了,当年还有很多人仍生活在原地,包括重华为君首的有虞氏部族、侯冈为君首的侯冈氏部族终,有不少人就是数百年前的九黎后裔。如今回头看,他们并没有被孤立于敌视,更非无姓之黎民,而是融入了现代。
九黎在南迁的过程中,不断有小的分支部族离开、与天下各部融合,或独立发展而共存。但总有另外一部分人,坚持将其他部族皆视为异类,拒绝这样的交融共存,以至于越迁越远。
如今花黎、水黎、吴黎三大部早已分化散居,成为中华各部的一部分,而奔黎部则融入重辰。可是另外的五支残部来到南荒后,仍然持着当初的心态,期间还经历了被“蛊神”暗中操控之事。九黎越这样做,处境就越艰险,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伤害可能就越大。
丹朱曾给了九黎一个与外界弥合裂隙的机会,那就是接受天子册封融入中华各部、推行人皇教化改善民生。可是九黎诸部又是怎么做的呢,借此机会整合力量,不惜代价仍要挑起冲突争斗。
重华的神念中还有一连串的质问。迁居到南荒的这二百多年来,是不是总有人夸赞它们英勇不屈的抗争精神、总拿起武器冲杀的勇气?这的确是一种夸赞,听得多了,黎民万众恐怕也以此自诩。
但这些夸赞的目的又是什么?若是来自外界,恐怕都是想借黎民之刀,去对付自己的敌人。比如重辰和共工都想利用九黎去牵制对方,这二百年来暗地里各种的小动作和挑唆始终没有停过。
另一方面,九黎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?如果他们仍然坚持将黎民之外其他的部族都视为异类,口号是征服异类,而拒绝冲突之外正常的相处,这种情况谁也不能容忍。
而且这么做,只会使九黎越来越衰弱,越来越孤立与封闭,越来越显得落后偏远。说句令人悲哀的实话,二百年来九黎未成大祸,并非因为九黎已无祸心,只是因为实力太弱。如果九黎想改善自己的处境,学会与各部相融共处,那么重华倒是愿意尽力相助。
半晌之后,飞黎望才抬头呐呐道:“是重辰部先动手的,吴回才是进犯者。”
重华反问道:“吴回动手之前,没有和你们打招呼吗?他只是说到做到了!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,此次公断,吴回确实应当受惩处,但九黎就没有责任吗?
蛊黎钟拒不交出奔流村一族,目的又何在?若是为了保全他们,那些人又为何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尽受屠戮?九黎早就打算激重辰部动手,想借机引诱吴回出兵,好给予重创。
只是你们低估了吴回,他既然要打这一仗,就不会按照你们期待的方式动手。吴回来的时间比你们预料的提前了半年,因此九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对吗?”
飞黎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答道:“飞黎赤死后,蛊黎钟便是五大部中资历最老、威望最高的一位大巫公,他暗中已为此谋划多年。”
重华意味深长道:“还好他已经死了,对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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