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915 赞普居内,杀贼有臣-《冠冕唐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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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见妇人如此无礼,莫贺可汗那有些深邃的眼窝中顿时闪过一丝羞恼恨意,可当真正抬头凝望对方的时候,眉头便已经舒展开、变得和颜悦色起来,他先抬手屏退跟随妇人入帐的几名持刀卫士,然后才心平气和的解释道:“前路别部缺食哗噪,阻误了行程,若再继续前行,此夜恐难行过山谷,滞留谷中,夜宿不免辛苦……”
“贱民闹事,杀了便可!可汗行程,怎么能受那些贱民阻拦影响?”
妇人对于这一个说辞并不能接受,接着便又不客气的说道:“离开伏俟城已有旬日,但前行路途却方满百里,照这行程下去,今冬未必能抵积鱼城!赞蒙着我再问,行程这样缓慢,究竟是不是可汗不愿疾行、不想去积鱼城?”
“狗奴,这话是赞蒙发问,还是你自私发问!”
莫贺可汗本来一直在按捺情绪,可是在听到这话后,脸色却陡地一变,上前抬腿一脚踢翻妇人,抽刀在手横其颈上并怒声道:“赞普恩我,我才能重治故业,更蒙恩赐我血亲、方得成家,此恩义高过南岭之木、盛比青海之水!我也对赞普忠心耿耿,有命必从,甚至连大论钦陵都不放在眼中!这样深厚的君臣情义,岂能容你这恶奴贱妇妖言败坏!”
冷厉的刀锋横在颈间、几乎要割破咽喉,那妇人一时间也是惊慌至极,再不复刚才的狂横,嚎叫着乞求饶命。
正在这时候,帐外又响起了一连串的声响,旋即帐幕被掀开,一名华袍妇人在众多随从簇拥下行走进来,正是莫贺可汗的王后、来自吐蕃的赞蒙墀邦公主。
看到帐内这一情形,墀邦公主脸色也是变了一变,继而便望着手持利刃的可汗冷声说道:“这仆妇何处触怒可汗?请可汗明告罪状,将她赐我,我绝不容她活入此夜!”
见赞蒙亲自到来,可汗脸色也是微微一变,默然片刻后,才忿忿说道:“这恶奴竟然发言离间,诬蔑我不肯前往积鱼城。我若不肯,又何必拒绝大论钦陵的哀求……”
“都已经行在道中,谁又敢再如此猜疑可汗的心迹,这恶奴竟然敢如此中伤,也的确是该死!”
听完可汗的怨言,墀邦公主也是忿忿着附和道,同时抬手一指被可汗踢翻踩在脚下的妇人。其后方自有仆员入前,一把捂住那张嘴仍欲辩言的妇人嘴巴,另一手则抽出尖刀,直从妇人后脊刺入,妇人略作抽搐,旋即便口角溢出鲜血、气绝身亡。
眼见到这一幕,可汗眸子陡地一凝,握刀的手更忍不住握得更紧。
然而墀邦公主却缓步上前,手臂自然的搭在了可汗持刀之手臂弯处,抬起手来一脸温婉的帮可汗将佩刀收回了鞘内,然后才不无柔腻的凑近可汗耳畔说道:“我同可汗,情是一体,绝不容许任何人猜疑无解我的丈夫!此番赞普召见,的确是突然了一些,途中难免会遇到一些困难,但只要咱们夫妻齐心,也不会有什么越不过的关口!
赞普亲自典兵东来,国中大族已经全都不能容忍噶尔家继续存活下去!只要咱们进了积鱼城,叩见赞普、告尽海西的虚实,解决了噶尔家后,赞普必然会遵守誓约、将青海赐作我家王土,子子孙孙传递下去!”
“我也是做梦都盼望着这一天啊!”
莫贺可汗将握在刀柄上的手掌收回来、按在了墀邦公主的腰肢上,顺着她的话语说道,神态语气中也是充满了神往之情。
其他人见到这一幕,自然识趣的退出,并将地上的尸体一并拖了出来,不敢打扰到可汗夫妻的温存时刻。等到众人退出,帐幕中旋即便响起旖旎的低吟并喘息声。
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,可汗才在简榻上披袍而起,手抚墀邦公主丰腴后背并温声说道:“为了保证明日能行程顺利,此夜还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,不能陪伴赞蒙同眠。但只要到了积鱼城,时时刻刻都是人间的好光阴,我同娘子自能享乐不尽!”
墀邦公主脸上潮红未褪,眉眼之间却有着几分疏解不开的怨情,可是当她转过身来时,又是一副浓情腻意的柔媚神情,自可汗手中接过刚才激情褪去的衣衫,抬手一件一件穿在了身上,接着便又说道:“此番行程仓促,并不知大论钦陵会不会放行,所以往时那些侍妾们只能先行处理掉。行程大事,我帮不了可汗什么,但知可汗喜爱细腰妇人,近日都在细心搜索,帐中已经颇收几名,待到积鱼城,处境从容起来,便要尽数献给可汗!”
可汗听到这话,嘴角不自然的抽搐几下,然后才又弯腰抱住了墀邦公主,一脸柔情道:“那些俗气女子,能奉不过几刻的皮肉欢愉,怎比得赞蒙,能大计相谋、旺我家室!”
两人温存结束,墀邦公主自在随从们簇拥下返回自己的帐幕中,而可汗则留在了当下这座小帐里。并且一俟公主离开,可汗便急不可耐的吩咐道:“速送温汤入帐!”
等待之际,可汗已经忍不住的周身搓擦刚才与墀邦公主接触的身体,就连两颊髯须都被指甲刮得刷刷作响,仿佛刚才接触了多么恶臭难当的东西。
等到卫兵们将温汤送入,莫贺可汗便一头栽进水桶中,并抬手指了指沾着血渍的地毯,着员快速收走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从水桶中浮出面来,满头湿漉漉的,毛发都如毡一般贴合在脸颊上,唯是两眼微微泛红。
“恶妇、恶妇!杀我妻儿,侵我部曲,凭此区区几句虚言,可以抹去一切仇恨?待我得势,必杀此悉多野氏贼娼!”
可汗一边抬手抹去垂聚在下巴上的水珠,一边恨恨说道。刚才墀邦公主随口所说的将姬妾处理掉,凭其行事作风,那些侍妾们自然也是如同刚才闯入帐内的妇人一般下场,其中甚至还包括那些侍妾们生下的男女孩儿。
而可汗之所以不敢声张发作,自然也是有其苦衷。他在噶尔家治下虽然掌握了一定的自主权,但身为一个傀儡之主,自然也不可能事事随心,就算大论钦陵本身并不在意庶务杂情,但其他几个兄弟诸如赞婆之流、也都是精明得很,对莫贺可汗颇有提防压制。
有的时候为了便宜行事,可汗便不得不委托墀邦公主待他传递声讯、联络人事。于是不知不觉间,可汗所控制的一些人事便渐渐的被墀邦公主所掌握,甚至就连一些世代追随的亲信旧员都倒向了墀邦公主。
毕竟,这位公主背后还站着一个强大的吐蕃。再坚定的忠心,也很难经得起漫长时间的消磨。
尽管莫贺可汗也早有摆脱噶尔家控制的想法,但这一次率部前往积鱼城,却不是他做出的决定,而是墀邦公主的意图。
当然,可汗并不排斥这一选择,因为是人都瞧得出噶尔家处境之不妙。他就算继续留在伏俟城,其部曲势力也必然会被噶尔家用作战争的消耗。而他则承担了风险,却未必能够收到回报。
不过他当然也并不甘心彻底沦为吐蕃手中傀儡玩物,毕竟是亲眼见到当年父兄长辈们在面对唐蕃接连的残害压迫下、进行了怎样不屈不挠的斗争,心中仍有一股烈性不失。
只有离开了伏俟城,他才能够绕过噶尔家兄弟们的监管,重新再将部曲人事掌握起来。但墀邦公主虽然骄横狠恶,但这女人也是恶性有余、智谋不足,一旦大队行动起来,过往控制部曲的手段便匆匆不再凑效,不能再将人事牢牢把控。
过去这段时间里,可汗的确是在刻意的拖延行程,就是为了给重新掌握部曲争取时间。只有手中拥有人马势力,才拥有自己掌握命运的能力。
周身上下仔细的浴洗完毕,可汗更衣之后,才又召来心腹臣员询问道:“今日躁闹阻事的别部首领抓捕没有?他肯不肯为我所用、换他活命?”
臣员闻言后便点点头,可汗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笑容,但很快注意到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,便又问道:“还有什么不确定?”
“那首领本也不愿前往积鱼城,但要他投向可汗,却还有一个条件,就是、就是希望可汗能够率部投唐……”
臣员一脸为难的回答道。
“伸颈待死的下奴,也敢教我做事!他要想活命,唯从我令,至于前程何往,他也配发声议论?”
可汗听到这话,自是一脸的恼怒,继而恨恨道:“转问他亲族其余,有没有顺从我命、为我执掌其部者,若有别个选择,这人便直接杀掉!”
臣员闻言后连忙点头应是,但也并没有即刻离开,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,才又开口说道:“就算赞普同大论真的恶斗起来,可汗如果想引部观望、完全的避在争斗之外,怕也艰难。投唐、投唐或许也是一个出路,毕竟近年唐国人马重返海东,就连大论钦陵都被逼压得无从伸展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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