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七十二章 山海行(19)-《黜龙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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堂上鸦雀无声,谁都没想到,李枢会在这个时候,这种情况下,忽然间就把窗户纸给捅破了。
但是怎么说呢?
房彦朗三人,此时都有些释然,事情就是这个事情,而且也的确到了关键时候,仓促归仓促,那也是被逼的,反倒是李枢这个时候敢大着胆子掀被子,显得更果断些……毕竟,今日不说明日不说,怕是永远没机会说了。
实际上,几位河南本土头领,此时反而惊慌起来,因为这个层面的纷争,他们根本够不着……便是出兵河北的事情,也是要先有个引子,再有人推着,然后有人组织,有人压制,这才勉强汇集起来的,何况是这般赤裸裸的站队赌命的大事?
只能说,李枢的突然袭击也是起效了的。
这些人中,刘黑榥脑袋嗡嗡作响,他本人的立场自然毋庸置疑,但此时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,有心站起来呵斥,也总觉得心虚……别人不知道,他如何不晓得,自己的忠义本质上是纯纯的私心,如何能指责人家的“公私兼济”?
但是,这个时候,他不站起来,谁站起来呢?
“李龙头,你这话说的不义气!”刚刚寻个位子坐下的刘黑榥站起身来,大声呵斥。“便是打徐州一万个公私方便,可行走天下,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?更莫说,张首席是帮中首席,若是首席都不救,将来谁去救龙头?!龙头不怕天下人笑话?!”
“你说的有道理。”李枢睥睨来看,双手依然没有松开单通海。“非只如此,我还能说出一些你没说出却想说的道理,譬如我这个济阴行台的总指挥也是张首席任命的,若不救首席,如何以行台身份来让下面兄弟服从……是也不是?”
“当然是!”刘黑榥咬牙来对,他知道对方有言语等自己,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,不承认就不是了吗?
“那你可知道,这些都是黜龙帮里面的道理,而黜龙帮外尚有天下四海?!天下四海之上,尚有天!”李枢大声驳斥。“当日我与张首席为何要建黜龙帮?为是剪除暴魏,安定天下!为了这个,建黜龙帮之前我便鼓动杨慎来反,张首席建帮之前也曾杀南衙相公于道旁,鼓动靖安台巡骑与御驾分野……而且你信不信,便是这次黜龙帮没了,只要张行还活着,我还活着,也会继续来践行这个志向?!故此,我李枢与张行之间,并无私属,我何须为他守君臣之义?!”
刘黑榥听到这里,完全茫然,他想反驳,却不知道从何处来反。
而很自然的,跟之前在丁盛映小院中一样,堂中所有人,都将目光本能的投向了一个人。
李枢也再度看向了此人:“单大郎,我从没有说要做对不起黜龙帮与张行的事情,包括今日,也照样可以发兵五营去河北救人,我只领剩下人去徐州就是了,但有句话总要说出来,尤其是说给你听!”
闻得依然发兵,刘黑榥几人几乎陡然松懈下来。
唯独单通海,其人深呼吸数次,方才盯住了眼前人,缓缓开口:“请李公言明。”
“很简单。”李枢终于松开一只手,指向头顶,扬声来对,一时音震屋瓦。“刚刚刘头领说,我若不去救张行,便要被天下人笑话,可是今天下分崩,英雄并起,李某人不才,勉强聚千里之众,合数万之军,又逢龙蛇相争,若还是受制于人,不能自己做出点事业来,不亲手去剪除暴魏,安定地方,难道天下人就不笑话我了?!还是那句话,现在司马正率军入东都,徐州空虚,而别人倒也罢了,我素来视单大郎为当世英雄,若咱们能共取徐州,天下都要侧目!”
单大郎听到这话,一时热血起涌,似乎回到十几年前,他刚刚奇经修为,横行大泽的时候,也曾起过天下事我自为之的豪情,而如今似乎也的确来到了一个特殊的机遇期……是龙是蛇,是英雄是混蛋,似乎都只是一念之间。
“李公说的有道理。”单大郎沉默了一阵子,待自己气血平落,方才站起身来,反过来握住对方手一字一顿来答。“大丈夫行于乱世,确实该光明磊落才行,但光明磊落也要分人的,李公也好,张首席也罢,我都不好评论,只说我单通海,并不是眼界有限,不能看高,更不是想看高,而是说我出身经历如此,人尽皆知……前几十年就是黑道土豪,所以只讲一个义气;这四年,难得跟着张首席与李公、魏公做了些大事,就只晓得一个黜龙帮的规矩制度……而无论是说义气还是说规矩,我都不能在此时弃了张首席!否则,我就失了立身根本了。”
堂上众人反应各异,李枢张口欲言。
但单通海却又反过来劝说:“李公,从帮内规矩上来说,你是龙头、指挥,你想要分兵去徐州,并不能说不行,但你我相交一场,我却也有些私心言语给你听……大丈夫便是有志向,也该屈身守节,然后再论志向才对!否则,凭什么来承受这份大志呢?”
李枢沉默良久,终于在众人的瞩目下撒开了手,认真来言:“如此,单大郎去河北,我自去徐州便是。”
似乎随着单通海的表明心意,在场之人早就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方向,所以一时并没有几人因为这最终的妥协而如何色变,但一些人明显黯然,一些人明显慌乱,也是毫无疑问的。
太阳渐渐西沉,天黑之前,安排好了投降事宜的韩二郎亲自为东都军大将纪曾牵马,引军一千进入了历亭城内。
待转入县衙,刚刚摆宴,并召见几名投降屯长,其中一人便直接跪倒在地,向纪曾揭发:
“纪将军明鉴,韩二郎是诈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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