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「那老夫就与尔等解释一下。」 章惇坐下来,让王棣、章援也坐到他面前。 然后他问道:「促仪、致平,自五代之后,交州脱离中国,割据一方,已有多少年?」 章援历史学的比较好,说道:「自静海军节度使设衙以来,交州割据一方已有一百八十余年。」 「若自南汉刘岩部将吴权反叛,裂土叛国以来,则也有百二十年了。」 章惇点点头,然后问道:「静海军节度开衙姑且不谈。」 至少人家还是忠于大唐,后续也一直忠于中国。 「且自吴权叛国自立,拒不臣服中国以来,这百二十年中,交趾的读书人在做什么?」 「他们可有人劝交趾主入朝?」 「可有劝交趾主恭顺?」 章惇冷笑着:「恐怕没有人敢这样做,反倒是劝说交趾主,据兵为乱,跋扈悖逆,乃至于僭越称制者居多吧?」 「既然如此,这些人算什么?」 「春秋之义,王正月,大一统!」 「此辈违背圣人教诲,甘愿为虎作伥,助纣为虐,岂非禽兽?」 「可是……」王棣弱弱的问道:「终究是衣冠读书人啊……」 「衣冠读书人?」章惇冷笑起来:「张元、吴昊也是读书人!」 「如今北虏朝中的读书人更多!」 王棣咽了咽口水,虽然自知章惇说得对,但还是不大服气:「杀光交州读书人,那日后谁来治理交州?」 章惇哈哈笑起来,对于这些年轻人的单纯,他是很欣赏的。 「第一……」章惇伸出指头:「未来二三十年,甚至更久,朝廷只会羁縻交州,甚至不会一次灭亡交趾小丑。」 「既然朝廷不会在此设置流官,要读书人何用?」 「第二,彼辈已脱离中国,不服王化久矣。」 「尤以其所谓读书人为最!」 交州自吴权自立以来,已经历经了三朝。 其内部已经有了‘非中国的概念。 谁会有这个概念? 肯定不是交州的农民,甚至不是交州的贵族。 而是所谓的读书人。 那交趾太尉李常杰,当年的那首反诗,就将这些人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。 南国山河南帝居是吧? 章惇对此的反感,是无以复加的。 春秋之义,在于大一统。 如今,北虏盘踞幽燕,占据辽东,西贼据有灵夏,控扼河西,吐蕃盘踞青唐河湟。 就连交州,也割据一方,甚至关起门来,自称南帝、南朝。 这不仅仅是金瓯有缺。 在章惇心中,完全就是又一个类似春秋战国、南北朝一样的乱世。 收拾山河,再整天下,重现汉唐大一统的盛世。 这是无数像章惇这样的士大夫心中的梦想。 纵观汉唐之大一统,那一次不是用刀子杀的人头滚滚,将一切非我族类者,尽数斩杀的屠场? 章惇是认真读过历史的。 所以他很清楚,交州变成交趾,责任不仅仅在南汉,还在交州的读书人。 所以,章惇几乎是狞笑着道:「当年,汉伏波将军马援,平定交州,尽毁其兵,铸天南铜柱。」 「从此交州数百年不乱,历经南北朝,也依旧臣于中国。」 「今日,吾奉诏南征,自当效先贤故事,再铸天南铜柱!」 「只是,此铜柱非伏波之铜柱,而是……」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:「交州文化之铜柱。」 「必得尽毁交州之文字、史书,将其一切图书,尽数销毁,将其所有士大夫文官尽数屠戮。」 「方能铸造那根已经断了百二十年的天南铜柱!」 「至于天下毁誉?」章惇看着他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,他轻笑起来:「知我罪我,其惟春秋!」 他是要当宰相的人。 怎么可以畏惧一点点士林物议? 他章惇章子厚,就不是怕事的人,更不是不敢杀人的人。 熙宁五年,他出任两湖察访使的时候,收峡州、富洲,在南江地区杀的人头滚滚。 张仲举(张颉)被他吓得魂飞魄散,上书指责他杀戮过甚。 但现在呢? 南江之人,规规矩矩,再也没有叛乱,再也没有仇杀,再也没有土客矛盾。 因为那些敢搞事的都死了。 熙宁八年,他主持开梅山,虽以招抚为主,但对于刺头,也从来不吝雷霆惩戒。 关杞怎么说的? 自相公经略梅山以来,梅山诸侗,编户齐民者数十万众…… 对章惇来说,只要他找到他的敌人,他就会辣手无情,他便会不择手段。 他就是这样的人。 年轻的时候,就已是如此。 所以,苏轼才会被他吓得瑟瑟发抖,从此再不敢和他同道。 章惇站起身来,看着已经被他的话,吓得瑟瑟发抖,同时却又陷入深思的两个年轻人,哈哈大笑起来。 「促仪、致平,记住!」他看着两人:「吾辈士大夫,不必惧凡夫俗子之物议!」 「若那等凡夫俗子,妇人之仁的议论,也能乱我等心神,我等何谈致君尧舜上,何谈开一代之 太平?」 苏轼的看法是正确的。 跟着章惇做朋友是很危险的。 因为这个人,一旦发起狠来,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,他也会一往无前。 王棣动了动嘴皮子,小声的问道:「相公,若是朝廷追究起来,御史弹劾,三人成虎……」 章惇咧嘴一笑:「圣天子明见万里,岂能因那二三谗言而疑我?」 「况吾若成功,则至少可收富良江之北为朝廷所有。」 「若不多杀些人,若不得罪天下……」 「谁会放心?」 所以结论是——还是得杀! 大开杀戒!